2010年10月14日 星期四

影兒一半是衣裳

小學四年級,應是十歲、一九六六年吧,我鼓起勇氣投稿國語日報,竟領得稿費十四元。我請全班吃冰棒,同學的是五毛錢三根、我們平常吃的,請導師自然要高檔一點,五毛錢兩根,導師只一人,另一根就我吃了,花不到一半錢。

這舊事,一些友人聽我提過幾次,一方面是懷念那時冰棒的便宜,一方面是我始終記不得為什麼挑「生病」這樣的題目寫文章?

我真的有病。又過了十年的一九七六年前後,我在東海大學的性向測驗沒過關;我猜,他們就是認定我心理有毛病。我接到諮商通知,但沒赴約,之後也沒人找我,我因此無從得知自己是不是瘋子。

最近在吸菸室偶遇台北縣記者黃立翔兄,聊到後來我重返東海念哲學研究所,以及我在報社的特立獨行,他突然說:「外面就剩你一個,其它都關起來了。」笑聲中,我仍暗想:「我瘋了嗎?」

我的心理和生理都有病,而且病得不輕。心理的病是「疏於顧忌」,生理的是腸胃宿疾;心病無形無影,宿疾卻不時來襲。像昨天,中午進了辦公室,卻撐不到晚餐時分,正是那腸那胃打著滾。

心理和生理的病都讓我變瘦,束腰的皮帶,也像古人講的「帶眼漸移」。我在「每日一詞」引過清朝樂鈞的「浪淘沙」:

昨夜立空廊,月地流霜。影兒一半是衣裳;如此天寒如此瘦,怎不淒涼?
昨夜枕空床,霧閣吹香。夢兒一半是釵光;如此相逢如此別,怎不思量?

雖女人心思,文字極美;「如此天寒如此瘦、如此相逢如此別」已是神筆,「影兒一半是衣裳」更是「瘦」得極好。

我沒變得這麼瘦,也不想柳永般「衣帶漸寬終不悔,為伊消得人憔悴」。我心理和生理的病,其實極折磨我;誰教四十多年前,我竟貪圖那根和導師同等級的高檔冰棒?當年如不寫「生病」,也許我就不會因擾至斯。

@200801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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