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太歲頭上動土

再來談鬼吧；太歲，不是星座，也不全然是神，應該是一種鬼。我這想法醞釀已久，也許會有宗教上的歧義，歡迎指正，我一定隨時修文。

唐代戴孚《廣異記》錄有三則「太歲鬼」，第一則最常被引述：

「晁良貞能判知名，性剛鷙，不懼鬼。每年，恒掘太歲地，堅掘，後忽得一肉，大於食魁。良貞鞭之數百，送通衢。其夜，使人陰影聽之。三更後，車騎眾來至肉所，問太歲：『兄何故受此屈辱，不讎報之？』太歲云：『彼正榮盛，如之奈何？』明失所在。」

古人發現，木星最適合紀年，它向右移動到不同星座約需一年，十二年繞行一周，稱它為「歲星」。但是它在天上，不易掌握確切位置，天文官因而在地面虛擬了一顆星星，稱為「太歲」，讓它朝歲星的反方向移動。這個虛擬太歲，方位每年不同，我認為就是所謂的「太歲地」。

以審判知名的晁良貞，每年專找「太歲地」動手，果然挖出比任何食材都大的肉塊，鞭打一頓再當街示眾。晚上眾鬼來慰問；第二天，這太歲也不見了。晁良貞為什麼專挖「太歲地」？《廣異記》接下來的兩則故事，就有點恐怖了。

「上元末，復有李氏家不信太歲，掘之，得一塊肉。相傳云：『得太歲者，鞭之數百，當免禍害。』李氏鞭九十餘，忽然騰上，因失所在。李氏家有七十二口，死亡略盡，惟小蒯公尚存。李氏兄弟恐其家滅盡，夜中，令奴悉作鬼裝束，劫小蒯，便藏之。唯此子得存，其後襲封蒯公。」

這李家，應是唐代皇室宗族，鐵齒挖「太歲地」，挖到了卻少打十鞭就被它逃走，全家七十二口竟死了七十一人。我覺得，這才是「太歲頭上動土」的由來，因為結果真的極度凶險。

「□州有人，亦掘得太歲，大如方，狀類赤菌，有數千眼，其家不識。移至大路，遍問識者，有胡僧驚曰：『此太歲也，宜速埋之。』其人遽送舊處。經一年，人死略盡。」

□，原文缺字。這次的情況，比李家的更嚴重。挖到太歲，就算埋回去，相干人等照樣死光光。文中有關太歲長相的描述，和近廿年中國在陝西等地挖到的怪物很像，當地大學研究報告顯示，這東西能呼吸、會長大。《維基百科》把它納入「肉靈芝」條，不稱「太歲」。

我試著整理：太歲，是藏身地下的一種鬼，和木星相反方向移動。陏唐既有種種太歲逞凶的傳聞，民間定有剋制它的相關信仰。事實上，更早的魏晉南北朝時代，「六十甲子神」就是專門對付行蹤不定的太歲。

六十甲子神，是六十個將軍，每年輪一個值班對付太歲，但祂被稱為「值年太歲」，害得后代搞混了，本來是鬼的太歲，竟被誤會成神。這六十甲子神，清代換過一次名字，慢慢融入道教信仰中。

六十甲子神套用干支紀年，同為兔年，值年太歲是不同的。不過，籠統的說法是回歸木星，搭配十二生肖，只有十二個值年太歲。生肖和值年太歲相同的，稱為「沖太歲」。方位和值年太歲相反的，意即生肖差相差六年的，稱為「犯太歲」。另有和值年太歲差三年的，稱為「刑太歲」。

有人認為，值年太歲所代表的，其實是當年最尊貴的一切，天子才能享受，平民宜避之，不能「沖太歲」。最尊貴者的對面，自然是大凶，所以稱「犯太歲」。這兩種，都被認為需要安太歲。

也就是說，作為鬼的太歲，是躲在值年太歲對向方位的地底深處。值年太歲，就像當年總管一切的皇帝；在祂對面這個方位，另有遊行太歲，祂才是專門對付鬼太歲的。

@201108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