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五十學易記大過

「韋編三絕」是講孔老夫子讀書太用功，繫竹簡的牛皮斷了三次。那本書，是《易》經，很難搞。《史記．孔子世家》記載此事，還以他的口吻說：「假我數年，若是，我於《易》則彬彬矣。」至於孔老夫子有沒有給自己算命？西漢典籍顯示有過兩次，一次火在山上，一次山在火上，都是不好的經驗。

孔子常常看人卜卦，不知所以，有天心血來潮初體驗，卜得第五十六卦「火山旅」。這個「旅」卦，離上艮下，火在山上，一發不可收拾，一路旅行去了。懂《易》的學生商瞿說：「老師，你這一生是聖人，世人都知道，可是沒有讓你可以伸展大志的位子啊。」

您猜，孔子怎麼反應？他哭了。您再猜，孔子接著做什麼？他發憤圖強讀《易》經，寫了十篇心得叫《十翼》，還把這一門學問，反過來傳給他所請教的商瞿。《乾鑿度》記載如下：「孔子生不知《易》本，偶筮其命得旅，請益于商瞿氏。曰：『子有聖知而無位。』孔子泣曰：『鳳鳥不來，河無圖至，天之命也。』於是，始作十翼。」

第二次，孔子已能自己解卦。他沒事卜得第二十二卦「山火賁」。這個「賁」卦，艮上離下，山在火上，滿山都是火光映出的文采。照理說，這也算吉卦，孔子雖然沒有哭，卻悶悶不樂，因為他不喜歡這樣的文采，認為不如白色、黑色之質樸，也和他的人品相背離。

這事，《說苑》討論的是「文與質」的關係，《孔子家語》則直敘如下：「孔子常自筮，其卦得賁，愀然有不平之色。子張進曰：『師，聞卜者得賁者吉，而夫子之色不平，何也？』孔子曰：『以其離耶，在《周易》，山下有火謂之賁，非正色之卦也。夫質也，黑白宜正焉。今得賁，非吾之兆也。吾聞丹漆不文，白玉不雕，何也？質有餘，不受飾也。』」

另有網友整理，東漢以來的文章，提過和孔子有關的兩次卦，都是第五十卦「火風鼎」。這個「鼎」卦，離上巽下，火在風上；鼎雖穩重，但風助火勢，圖改變。鼎有耳有足，和孔子有關這兩次，大概都卜得九四爻「鼎折足…」，後代便有些怪奇的說法。

南宋楊萬里的《誠齋雜記》提到：「孔子使子貢，久而不來，命弟子占，遇鼎，皆言無足不來。顏回掩口而笑，子曰：『回也哂，謂賜來乎？』對曰：『無足者，乘舟而至也。』果然。」

端木賜，字子貢，出國辦事久久沒有音訊，孔子叫弟子卜得「火風鼎」，大家都說：「無足，只怕回不來了。」顏回卻笑說：「無足，坐船回來。」隔不久，子貢果然乘舟而至。

東漢王充《論衡》另云：「魯將伐越，筮之得鼎折足。子貢占之以為兇，何則？鼎而折足，行用足，故謂之兇。孔子占之以為吉，曰：『越人水居，行用舟，不用足，故謂之吉。』果克之。」

有了前次顏回的神斷，孔子再遇這「火風鼎」九四爻，便解得頭頭是道，儼然成了命相大師。我讀《論語．述而》，老夫子說：「五十以學易，可以無大過矣。」我程度是他兆分之一，《易》更不能不學，但只怕大過不斷，哪能無過？

@20110706